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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那样,我应付得来。

【大四角】鲸歌(上)

大四角搅和文学

其实主要是在写深呼晰

这篇文献给我看过的那些科幻小说,也献给梅溪湖,他们是我平淡日子里的光芒,璀璨耀眼。

(但是我好像又把它写成了童话.......。)

 

 

1.

 

第七天。我和嘎子降落在这个孤独的星球。第七天,迎接我们的依旧是黑白两色——黑的是头顶笼罩我们的太空,白的是飘浮其间的星辰,还有脚下无边无际的白垩土。我第十七次向他提出离开的建议,他总是说再等等,再等等,好像荒凉的前方真的会有什么奇迹,深埋在这个星球的内部,沉寂了几百亿年的时光,等待着谁去发掘。

 

我想着,那就陪他再等等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

 

两天前,我们刚刚途径一处湖泊。它像是上帝将一块巨大的黑色金刚石严丝合缝地嵌进星球表面的某一处陨石坑里,表面光滑平整,映射出完整的星辰,像一块面向宇宙的显示屏。我们对着它好一阵叹为观止,沿着它走了整整两天,又拍了好多张照片。现如今,我们仍未找到这块显示屏的尽头。后来觉得有一点累,于是就地停下,在稀薄的氧气中点燃篝火。我和他并排躺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聊些闲话。不知道是谁先睡去的,醒来时,仿佛过去一个世纪。

 

一些熟悉的景象消失不见;深黑的湖泊上,无数的红莲摇摇晃晃,像是正在燃烧,星星点点的火焰散落四方。我们正坐在湖中央露出水面的漆黑浮台上,它与湖水几乎融为一体。浮台东面延伸出一条小路,往那个方向看去,路的尽头似乎有高大的黑色建筑,万千灯火透过朦胧的雾霭闪烁。我把嘎子叫醒,他很激动:“你看,奇迹总是会发生的。”我点头,冲他竖一个大拇指:“你牛。”但是我们俩谁都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往哪儿走?”我问。他指向万千灯火亮起的方向,说:往前走呗。于是就往前走。

 

路不是很长,走过去却令人感到眩晕。几分钟之后,我们成功出现在高大的黑色建筑跟前。它好像无数立方体积木搭成的城堡,高低错落,重叠遮挡,局部细节错综复杂。城堡的正前方是长长的楼梯,两旁亮着暗红色的灯火。阶梯上面是敞开的大门,门里灯火通明,所有的窗户都亮着灯,耀眼的灯光荧煌流转,光影凌乱而和谐,似真似幻。我们沿着楼梯拾级而上,走了好久好久,才来到亮如白昼的大厅。大厅里面除了明晃晃的吊灯什么也没有,顺着隐藏在角落的楼梯向上爬了好几层,依旧什么也没有。第六层有一个小门,出去之后可以看到城堡的内景。只见一轮血红色的月亮凌空高悬,月光之下,无数条空中走廊从四面八方穿过,像流星划过天际,连起无数个房间。如果我在这里迷路,用上一生或许也找不到出口。我刚这么想着,一回头,就发现身边的嘎子不见了。很好,他已经迷路了。我跑到空中走廊中间站定,对着月亮大喊他的名字。几声之后,听见他的回应,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他也站在上方某条走廊上,但我不知道怎么过去。

 

我们俩远远地互相望着,干着急。这个时候,一串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从最高的那一层楼的西侧开始,凡是脚步声到达的地方,窗户里的灯一盏盏通通都熄灭。这实在是一场华丽的奇观,我的脑海里自动响起一整个交响乐团的重奏,配着他的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这个人在灯与灯之间穿梭游荡,熟练地走了一个最短路径,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出现在了嘎子在的那条走廊上。他一句话没跟嘎子说,拉起他就往反方向走,又是一串哒哒哒和一阵噼里啪啦熄灭的灯,然后他带着嘎子出现在我面前。

 

我借着未灭的灯光观察在这个星球上遇见的第一个人,少年也睁着大眼睛观察着我。他又瘦又小,身上明显不合身的黑色风衣一直拖到地上,胸口别着一朵红玫瑰,头朝下耷拉着,好像在安睡。但他的眼睛却是明亮的,不带一丝属于这个星球的苍凉与孤独。我看着他,嘎子也看着他。于是他看看我,再看看嘎子,斟酌半晌,小小声地说:“你们也是来看画的吗?”

 

我想了想,说,不是,我们是来旅游的。

 

少年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嘎子替我补充:“我们不是这个星球的人。”我点点头。少年愣了半晌,突然就笑了,眼睛弯弯的,很好看。啊,他说,那很好呀。

 

少年带我们去城堡的最高处,那大概是他用来招待客人的房间。房间里漆黑一片,铺着毛茸茸的方格地毯。正中央一个写字台,上方悬浮着光线组成的城堡微缩模型,是唯一的光源。少年点燃壁龛里的烛台,才看清侧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一片璀璨的星云。画的下方有两把椅子,三个人不够坐,于是他建议我们脱了鞋坐地毯上。地毯很软,比行星表面凹凸不平的岩层好上太多。等我们坐下之后,少年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只盛满水的杯子递给我们。我们端着水,透过氤氲的水汽听他讲故事。少年叫周深,是一位画家。他说,此时此刻,我们正置身于他的一幅还未完成的画中。“这幅画,是一位小少爷为了庆祝自己的生日专门找我定制的,走的是一种诡异而错乱的风格。除了我之外,大概没有人可以把这些路线了然于心。这位少爷,他想带他的朋友们来这里开一场盛大的宴会,并当众跟他心爱的姑娘求婚。刚刚把你俩当成他的朋友了。”周深说。“不好意思。”

 

我跟嘎子则一边听,一边使劲儿地吹捧他:简直是宇宙级的画作!我们到过那么多的星球,没有见过比这更精美的艺术品。他好像很不能习惯别人的夸奖,一个劲儿地说没有,坐立不安的仿佛要钻到地毯里面去。“你要对自己的才华有准确的认知。”我伸手拍他的肩膀,他嗯嗯啊啊地应和着,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开始询问我们从哪儿来。我说我们来自银心,他说那是他一直很向往的地方。

 

“你要不到时候跟我们回去吧,”嘎子突然说,我觉得他眼里的宠溺满得简直要溢出来了,“我们星球的人应该都会很喜欢你。”周深愣了愣,然后悄悄笑了一下,不说话。

 

 

 

 

 

2.

 

当天,我和嘎子在周深的画里睡觉。画里没有昼夜之分,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发现我们又出现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没有城堡,没有红莲,没有血色的月亮,世界重新变得苍凉而孤独。好在画中的人从画里走出来了。胸口别着玫瑰的少年正坐在篝火的对面,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时隐时现。

 

“我带你们去地下参观一下吧?”见我们俩都醒了,他说。“我们都生活在地下,你们这样在上面走,把这个星球都走遍也见不到什么人的。”

 

“原来如此。”嘎子对我说。“怪不得我们俩之前什么也没找到。”

 

周深说:“你们不是找到我了吗?我是来这里取景的。”

 

他介绍说,我们面前这个巨大的像黑色金刚石又像宇宙显示屏的湖泊,名叫上帝之眼。当初他们的祖先正是被它所吸引,来到这个星球上定居。多么令人向往的时代啊!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生活在地面上,带着长途跋涉的旅途中数不清的丰富多彩的记忆。他们是在为自我永逝的降临找一个完美的归宿,却不曾想给自己的后代留下了坚固的牢笼。可怕的是,这牢笼竟如流着蜜与奶的迦南。

 

我们跟着他往上帝之眼里面走,据说在深不见底的湖水里,隐藏着一个通往地下的隧道。

 

隧道的尽头是一个透明的升降梯,我们走进去,终于在脚下看见了一个星球的真正面目,尽管只是冰山一角。城市布局似乎规划得很好,建筑整齐划一,都是方方正正的立方体,有的地方是相同的高度连接成一片,又被明亮如细线的小路分割成一块一块;有的部分则参差不齐,管道和电缆在低处汇集,在高处扭曲成不可思议的线路,车流在其间高速轮转,一刻不息。天幕亮着均匀的暗灰色的光,为地面提供着基础照明。升降机一直降到底部,视线被周围的高楼完全遮挡时才停下。

 

少年一个人走在前面自言自语,听上去又好像在跟什么人对话。他连着说了几句嗯嗯好的我马上过去,然后猛地停下来,我们差点跟他撞上。他抬头看着我们,说,嘎子,大龙,对不起,我有点事要处理一下,你们现在这儿站会儿,我喊了一个人过来带你们。别乱走啊!会迷路的。我们点头,好啊,没事,你快点去办正事儿。于是他飞快地跑了,留下一声清脆的再会。

 

不多时,果然有个人从高楼林立的地方走出来。他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走过来问我们,请问是阿云嘎先生和郑云龙先生吗?我们回答是的。他笑了,很开心的样子,向我们伸出右手,银色的袖扣在路灯下闪闪发亮。“我是王晰,深深的朋友。幸会幸会。听说你们是从银心来的?那个地方啊,我和深深,都很想去的。”

 

我其实不太知道如何迅速跟陌生人打成一片,不过好在嘎子或许深谙此道。一路上他俩聊得热火朝天,从宇宙的诞生聊到人类的历史,从突然爆发的星际移民聊到如今不同星球上的风土人情,明明是刚刚认识的人,却好像一见如故。王晰说,他其实和这个星球上的人一样,没有离开过地面。可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家中发现先人留下的记忆存储器,他把它接入自己的大脑,从此一生都在向往远方。嘎子立刻跟他就这一点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说,我和大龙也是这样啊。所以我们接下了去银河系各个边远地带考察的工作,一路奔波流浪。“你们出来多久了?”王晰问。“十一年。”嘎子说。“对,”我强调,“是我们在接近光速的运动下过了十一年,我们的母星应该过了有几百万年。”王晰发出了男低音的惊叹:“啊,那不就是等你们回去之后,一个知道你们的人都不剩了?”我说是的。他沉默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说话间,我们已经搭乘另一个规模小上很多的升降梯重新回到空中。这是一处宽阔的平台,视野极好,可以看到远处一栋以其中一整面为显示屏的高楼。屏幕上正在播放一个森林公园的广告,我以为它是真实存在的,就问:“原来这个星球上还有森林吗?”王晰说,怎么可能,都是假的,种在你脑子里的森林而已。嘎子说,那性质不就和深深的画很像。王晰说,那不一样,他们的树是数据模拟堆叠出来的,深深的画是他自己一笔一笔画的。他的语气里带有无法掩藏的骄傲,我莫名感觉到被什么黏黏的东西糊了一脸。

 

这个时候一辆半透明的车出现在我们跟前,尾部亮起五颜六色的车灯,很是炫酷。上车之后,王晰提醒我们系上安全带。我们并不会使用这种古老的东西,互相折腾了半天。在扣好的那一瞬间,车从原地弹射出去,贴着全透明的管道起飞,在空间中七拐八拐,似乎要舞出一朵花的形状。王晰在前排暗戳戳地跟我们炫耀:这里所有的车都是自动驾驶,只有他想办法把自己的车改装成手动的。他讲也许是受那份记忆里在太空中操纵恒星际飞船自由驰骋的愉快记忆所影响,他极其享受在空中飙车的感觉,请我们原谅。

 

可是我们并不想原谅,我们只想把他的脑袋拆下来。

 

 

 

3.

眩晕和想要呕吐的感觉在下车之后的路程中持续缠绕,经久不息。他看到我们这个样子,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反而笑得很开心,不知为何有种把我们坑到了他很骄傲的感觉。

鉴于初来乍到,一切还要仰仗本地人的引导,我们决定暂时忍下拆脑袋的冲动。

可是同样是本地人,为什么周深看起来就那么友好而可爱呢?我说不出来,我想不明白。尽管他才离开十几分钟,我们已经不约而同地开始怀念他。



我们跟着王晰去他的家里。
 
他住在人比较多的地方,一栋深黑色建筑的最高层,周围是几十栋与之一模一样的建筑环绕。“真没有什么好看的。”进门前王晰这么感叹着。这个星球上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现实交流,最精彩的东西都在虚拟世界里。“打个比方,我搬到这栋楼之后,在这里见到活人的次数一只指头就可以数得过来。”他说。“但是,我可能在虚拟世界里见过他们几千次。”

 

我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他的房间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巨大的纸箱子叠放在角落。他从纸箱子里拿出茶几和茶具,声称一会儿要给我们煮茶。“再等一等,深深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他说。“这个房间随便你们翻,自己招待自己,我先去工作。”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想起来问他:“对诶,你的工作是什么?”他露出神秘的微笑,拒绝回答。额前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所有在其间、在暗处翻涌的思绪。我们开始觉得这个在脑中承载先人记忆的人,生错了地点、也生错了时间。

 

周深回来的时候,我们正在体验这个星球上一款据说爆红的虚拟现实游戏。它由一本古老的世界名著改编,书名和作者都已被人们忘却,只记得其中最经典的场景。每个人都在其中扮演一个角色,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故事的走向。如今这个故事已经被演绎出千万个版本,人们评选出最精彩最有趣的版本,开放去往那个空间的路径,供大家前往围观。正欣赏到高潮处,突然眼前的事物纷纷裂成碎片,消失不见。我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视觉、听觉、触觉和嗅觉。然后闻到一阵茶香。再然后恢复视觉。在我面前,那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少年,一如他在画中端来一杯水一样,往我手里递了一杯茶。

 

“搞点什么吃的呢?”周深转过头去和坐在地板上的王晰商量。后者闭上眼睛好像在冥想。等他睁开眼睛时,茶几中间打开一个小口,一口热气腾腾的锅从底下升起,锅里有汤,汤里隐隐约约露出一截连着肉的骨头,香气四溢。没有人可以拒绝火锅和羊棒骨。四个人迅速围着这口锅坐下,在这个星球密不透风的地下,在天空上永远亮着的暗淡的光辉下,如同朝圣一般虔诚地大快朵颐。我们边吃边聊,话题飞出天际,语言颠三倒四,来自宇宙中不同地域的思想急速碰撞融合,分裂出许多荒诞不经却细思至恐的东西。最后不可避免地又聊到周深的画。王晰说:“真应该带你们去看看《鲸歌》,他的代表作。我难以想象以他的经历为什么可以画出这样的作品。它唤醒了我对宇宙......”后面的感想没有发表完,周深已经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太羞耻了,不要再这样了。”少年抗议道。王晰的声音被他闷在手掌里。“好吧。”他说。“但是你们一定要去看。”

 

这个场景激起了我某种奇怪的胜负欲,它在体内翻滚了好久,终于破茧而出。我说:“那你们也可以去看看嘎子的摄影,都保留在我们的飞船上。他曾经拍下过恒星被黑洞吞噬,那个时候,他离死亡只有不到几公里。”

 

我说完之后,全场安静了大概有几秒钟。只见周深的眼睛迅速亮了起来,他好像对这个分外感兴趣。他说,真的吗,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看。嘎子说,那你得跟我回去。周深痛快地跟他击掌:没有问题。

 

王晰一脸深沉看着他俩。我憋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TBC.

 

 (我好垃圾啊..)

 (感谢大家不嫌弃看到这儿,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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